參與學術競賽的成員們都住在舉辦場地的酒店裏，菲比叫了一輛優步往酒店趕，匹配到的司機不太健談，不過這正是小女巫現在需要的。奎妮仍然在和她短信往來，她也在盡最大可能撒嬌扯皮，錯字連篇。

她知道自己不全是因為什麽合照要求才匆忙離開正義大廳，而是因為那種感覺，那種在觸碰到上帝時的感覺。

這一瞬間的接觸好像打開了一扇緊鎖的大門，即使現在菲比仍然能回憶起力量是如何在身邊匯聚。當她閉上眼睛將精神延展出去，既恐懼又期待地尋求答案，整個龐大的星球好像都變成了沙盤，明明暗暗的靈魂好像無窮無盡的沙礫。在上帝張開的雙臂中，她的視線掃過熟悉和不熟悉的靈魂，梅林，紐特，奎妮，雅各布，以及......

【先生已經知道了，直接來找我。——彼得】

短信提示音打斷了思緒，菲比沈默地把頭向後靠在椅背上，盡量忽略邊上司機的靈魂還在有節奏地發著光。

......

彼得和內德被分到了同一個房間，菲比走進酒店前給他發了條信息。也許是會場並沒有禁止比賽選手的親人和朋友進入，也許是她看上去像是個替補隊員，所以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麽阻礙。

彼得出現在三樓的走廊裏，向下招了招手。

四周環繞著的千奇百怪的靈魂白光再不能困擾她，取而代之的，疼痛像回音一樣沿著脊柱流動。

所有她經歷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麽，魔法忽然陌生得可怕，世界隨時可能會被毀滅，一群老家夥跳出來說這是命運的安排，然後沒有理由的，超級英雄們接受了這個設定，就好像忽然冒出來一個上帝、一群聖經裏的存在、一種揮舞著小木棍的魔法師和一個擁有天使力量的女孩就像做早餐時煎焦了一片面包那麽稀松平常。

而彼得什麽都不知道。

他從樓梯上輕快地跑下來，好像剛剛換過衣服，他的半卷的頭發亂糟糟的支棱在空中，臉上還有個刮出來的淡淡的印子。

他應該繼續教訓偷自行車的小偷，給老人指指路，幫游客追回被鳥兒搶走的零食，做個“鄰家”蜘蛛俠。

世界是一坨狗屎，而他太好了，好到不應該承受這個。

“嗨。”

彼得在跟前站定，眼神下意識地掃視過她的身體，然後吐出一口氣。

“嗨。”

“別動，奎妮奶奶要看我們倆的合照，”菲比走到他邊上，右手舉起手機，“另外，等會兒我們得‘好好’談談你到底是怎麽和她說的。”

彼得的臉紅了。

他非常不自在地僵直在原地等著拍完照，只是伸出一條胳膊放在她背後，讓姿勢看起來不那麽別扭。從後邊還在訓練的學生團體裏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狼哨聲，也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學生這麽奔放。

等菲比把短信發出去時彼得的耳朵都紅了。

“你想......呃，你想去喝杯咖啡嗎？”他撓了撓頭，差點脫口而出問她要不要去房間，想想要是真的這麽幹了內德可能會表演一個大爆發還是算了。

於是他們走到酒店的咖啡吧裏。

咖啡吧裏的學生比起外面的公共區域只多不少，大部分人不是在看著厚厚的參考書就是在電腦上瘋狂查著資料。兩人走到點單處時前面還有幾個人在排隊，一邊排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讓菲比想起魔法史考試前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盛況。

他們等著各自的飲料做好，然後找了個偏僻的角落。

這個四人座就在窗戶邊上，往外看能看到酒店後面的全景，巨大的綠色植物在座位和其他區域之間格擋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如果不是正巧前面一組學生回房間去了的話，他們根本找不到這種座位。

彼得一只手梳過自己本來就不太齊整的頭發，幾秒鐘之後才發現自己把它弄得更亂了。“所以，正義大廳，哈？”

“正義大廳挺漂亮的，”菲比沒話找話，“我在那坐了會兒，見過的英雄比我一輩子見過的都多。你不會相信的，整個聯盟都在大廳裏，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連幾年才回地球一次的綠燈俠都在。我還看到了X戰警的成員和一些覆仇者們，可惜沒有我們的朋友蜘蛛俠。”

彼得嗆了口咖啡。

“我已經說過了，但還是謝謝你，彼得，為了一切。”菲比又說。

他瞪著還在波動的液體，好像希望能把自己淹死在裏面，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死侍綁架你幹什麽？”

“......我不知道。”

“斯塔克先生應該正在印度參加活動，為什麽他會忽然出現在華盛頓救了你的命？”

“我不知道。”

“為什麽那些超級英雄們會見你？”

菲比幹脆沒有回答。

你可以告訴他的，一部分的她自己在心裏想，既然魔法界已經暴露在部分超英面前，暴露在他們全部面前只是時間問題。蜘蛛俠也是一個超英，還是和鋼鐵俠有聯系的一個，說不定還是個覆仇者，就算讓他知道了又怎麽樣呢？

但是她心裏的另一部分仍然感覺到退縮。

正是這時，他們的視線交匯了。

彼得深棕色的眼睛總是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坦誠，在這種眼神中要保持無辜的神情實在太艱難，菲比不知道自己做的怎麽樣，但她猜測應該是很糟糕。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的笑容幾乎都要掛不住了，彼得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的咖啡，然後輕微地點了點頭。

“好吧。”他簡短地說。

菲比就像被抽幹了力氣，她延伸向魔法尋求幫助，但這小小的空間裏沒有魔法，沒有上帝，只有......他，只有彼得的靈魂溫暖地翕動著。

“所以你們會贏下比賽嗎？”她強迫自己將精神收回，專註地看著他的臉頰，“好名次會給你的簡歷裏加上漂亮的一筆，你不是想上帝國州立大學嗎？”

“是啊，”彼得同樣移開了視線，“我們會贏的，我們有最好的成員，米歇爾，內德，麗......”他沒說下去。

不知為何他覺得現在提起麗茲是錯誤的。

不知為何他都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想到過麗茲了。

“我得走了。”菲比忽然站了起來。

“雅各布和奎妮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可以等我們比完賽後和校車一起回家。”同樣站起來的彼得有些手足無措地說。

他們走到酒店的大廳裏，內德正趴在三樓欄桿上往下看，手裏比劃著，靈魂激動得發抖，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內德知道蜘蛛俠的身份，而蜘蛛俠出現在奇塔瑞武器襲擊的現場，不管他發現了什麽都不會是好事。

“接下來你準備去幹什麽？”她問。

“我得去做些重要的事。”彼得回答。

“你的意思是去做些蠢事。”

“菲比，其實我......”

彼得往前走了一步，他張口，好像就要承認自己最深的秘密。他的語氣是這樣真誠，他的表情是這樣柔軟，那雙眼睛裏的東西簡直要溢出來了。

但不是現在，現在她還沒有做好將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的準備，現在她還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菲比伸手捂住了彼得的嘴。

彼得微微睜大了眼。

“我真的得走了。”她柔和地說，“我得......emm，我得去拯救世界了。你知道的，從兩個暴走的祖父母手裏。”

彼得的嘴唇在她掌心裏扭曲，他的眼角出現了細細的紋路。

一個笑容。

這一回的對視持續了長長的時分，直到那雙深棕色眼睛裏的笑意轉變為某些更深沈的東西，堅定，勇氣，責任，以及保護欲。再一次地那種溫暖的翕動圍繞在菲比身邊，她幾乎想融化在這種感覺裏。

“你想再給我做個占蔔嗎？”蜘蛛俠的語調幾乎是喜愛的。

她放下手臂，傾身向前給了他一個擁抱——仍然註視著他的眼睛。

彼得覺得自己喉嚨發幹。

狼哨聲又開始響起。

“我不需要占蔔，”她回答說，“我不需要占蔔，彼得·帕克，你會贏的，無論什麽。”

我也會。

這個倒黴催的世界總有一天會徹底玩完，但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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